雨落 诗浓(风筝与风文选12)

年轻时不喜欢雨。雨，与泥土在一起便是泥泞，与秋夜在一起，便是伤愁。岁月如梭，人到中年，却在不知不觉中，对雨有了新的情怀。一年四季，雨也不同。冬天的雨寒冷，夏季的雨狂野，春雨让人欢喜，唯有秋雨欲说还休。秋雨只要一落起来，就如诗如画的蔓延了，落得清清浅浅，落得悱恻缠绵。
秋天的雨像丝线，斜斜的飘下来，随了秋风，带了寒凉，带着诗的情趣，落在满池的残荷里，落在潇湘妃子的眼眉上，落满了我这个闲人的心底。于是我想在雨落的时候说一些心底的话，对荷、对黛玉、对我自己。
当众荷喧哗的时候，赏荷的人接踵而至，你不让我，我不让你，把个荷塘挤得满满的。想那满池的荷，粉的、白的，亭亭玉立，高傲的昂起头，那是何等的喜悦与骄傲啊？盛夏走远了，荷开过了花，结过了果，满池的荷都清瘦了。只偶尔看见一两只莲蓬，枯萎的样子，歪斜地低下了头。雨在这个时候也来了，细细密密的落在残荷的身上，似乎要帮她洗净铅华。此时再来赏荷的人不多，恐怕只有一两个。有谁愿意看到美人迟暮的样子呢？何况还落了雨！独我喜欢撑了伞，在雨落时来看一池残荷，看她们在喧哗过后的沉寂，看她们安静下来的样子。这些时候，我分不清是自己在陪伴她们，还是她们在陪伴着我。这样想着，脑海里突然想起了那一句“寒塘渡鹤影”的诗来。
两个少女在月下说一些悄悄话，说着说着，便有了些许的伤愁。“寒塘渡鹤影”出自史湘云，可她未必有那么多的哀愁，黛玉对了下一句“冷月葬花魂”。诗是好诗，对也是好对，只是冷月、花魂已经够凄苦的了，黛玉还偏偏的用了一个“葬”字来串联，不由得叫人心酸不已。黛玉孤苦伶仃的住在潇湘馆内，任那秋雨打湿了满园子的潇湘竹。秋寒凉下来，夜本来就深了，雨一直下，敲打着黛玉的木窗。体弱多病的绛珠仙子，怀了满腔的深情，要用一生还一个人眼泪。秋夜，听着秋雨落下来，落在竹叶上，落在木窗上，落在黛玉的心上，那么黛玉只有用泪珠儿来回应了。黛玉眼中的泪珠儿，从秋流到冬，从春流到夏，流过了四季，流过了一生，还清了宝玉的情债，便香消玉殒了。“质本洁来还洁去”，或许也是一种唯美呢。我总是为黛玉难过的，但我又觉得这个结局也是最好的结局。
也许，每一个结局都是最好的结局！那么我又何必为残荷不安，为黛玉伤感呢？我只要看那些秋雨斜斜地落下来，落成了诗，落成了画，落成我心底浓的化不开的情谊，如此，便不枉我对每一场秋雨浅浅的欢喜了……
2016.09.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