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忘心安

女：梦回的薄薄午夜，思绪疏朗如月半清辉。你低敛的眉目忽隐忽现，间或还夹杂着突兀出现的某些陌生的脸。你一如平常黯然缄默道不出离别，而我却无故烦起来。 男：我常说 你心里住着一头兽，草莽起来恁是打家劫舍的脾性，言语里都带有刀兵横冲直撞伤及无辜还浑然不觉。每及于此，我总双手一摊，半讽半赞地揶揄你:恭喜你，你又赢了。 女：求胜几乎成了一种不得已的姿势，触目即是锱铢必较的面容。你在我的背影小心对过往苦主赔着不是，仿佛我是你永远只懂得闯祸的小女儿。而我也只能敛声息气。关起门来，在你面前，卸下盔甲，缴械投降。 男：若你我之间是一场最势均力敌的战役，狼烟微袅时，我就已听到四面楚歌。 （一） 女：冷雨敲破十月的天窗，更漏声声共你过路的脚步，为某个凄惶的秋日句读。 你来时，天正破晓。晚歇的星斗收了我的心事，因而明灭不语，欲走还驻。 男：我为你而书的那篇《莲路》，尔后成了你嘲笑我心钝眼拙的铁证。每每读起时，你总笑得淌出泪来。我无可奈何地抱起双肩讪讪地等你平复。 女：书写是最高明的障眼法，彼时，我那些应景而作酸腐到令人发指的文字让你错以为，背后立着的应是一个孱弱无骨亟等搀扶的可怜人儿。当我大大咧咧地拍击你肩，意图与你豪饮一番时，你几欲晕眩的神情似遭雷击。 男：文字尽了文字的本份。我也终于俯首于这场阴差阳错的编排，如端起青衫等漫天的落英缤纷，却只有干涩的小果 轻砸脑门，倒也满心欢喜。 （二） 女：我是早春第一朵六瓣的梅，以薄幸的语言为一个错误的季节绽放。葬送了一冬的盛情后,又辜负了春的挽留。 男：我的车抛锚在渺无人烟的荒野，我斜靠在车门上，点着一支烟，心瓣做成精密的指南针，吞尽隔夜的相思，对着月色，吐出一个边际模糊的名字。 女：南国的夜，披着嫁衣，钟鼓喧鸣。我在扰攘人群鼎沸的笑闹声里突然悲从中来： 生命瞬时被一种半痛半喜的感觉簇拥。开始隐有不安。 男：你抚掌而笑：拜把子吧，还有什么 比歃血为盟 来得更稳妥长久 更快意恩仇！ 若你只想求个精神上的至交，我也乐意奉陪到底。 （三） 女：从南到北，八千里路云和月，绕不出这场离殇。 天边孤鸿声渐弱，谁在把骊歌唱响。若问归期，须拜参商。你有你需要偿还的宿债，我也还有未卜的路途要赶。我自是不忍看着你推翻过往所建，在废墟上空守嗟叹，以帮凶的姿态。 男：你控制着距离，一步步远去。水泊梁山式的爱情 只可杀伐不可招安，若为成全世间道义，你我终得自行了断. 男：你若离去，我必不忘。 女：我若离去，你方心安。 男：你且将过往所历 叠成包裹，赠我择日起程吧。把繁缛的记忆揉碎了，酿一壶老白干，推杯换盏处，浇你额头 百转千回的愁烟忧雾。你不胜酒力 可先行告退。余我独酌将自己灌醉，趁着微醺发发酒疯，颓然缄默 或放诞歌哭，再找个冷僻的树洞，就着晓风残月，倾诉这场单枪匹马的宿醉。 女：若仍须更为堂皇的礼数，摒弃佶屈聱牙的叙述，一句话打点了彼此生平。分袋封存，置于两岸，相望永年。 男：所谓银河，不过只是一道符，可以供奉，也可以焚烧。他日，你我卸下尘世包袱时，必当以它为烛。对坐畅饮，话尽这人世千般流转中 予求予取的委屈与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