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独立蒸包子

《第一次独立蒸包子》
——骏马
2011年暑假，母亲81岁了，已经卧床两年了。十多年前开始得了脑梗塞，当时已经治愈了，不说明的话外人根本看不出来。可是随着岁数的增大，加之她本身不喜活动，虽然遵医嘱每年两次的输液预防，仍然没能阻止住病灶的逐步加剧，后又患小脑萎缩，最终下不了床了。父亲自然是第一监护人，我们五个子女轮流值班。我由于工作原因，调整到暑假一次性连续值班两个月。
身为学校办公室主任的我，别说放假，就连双休日也不得清净。只好把工作（连同台式电脑）带回老家。
此时正值暑期，酷热难耐，而我自己又是高血压，心脏也不怎么好，所以还不敢待在空调屋里，只能在吊扇底下 开着最小风档在电脑上工作。
母亲一生患有胃病，本是怕凉的，可老人家脑梗塞加小脑萎缩，最后根本翻动不了身子，只是死死地躺着。因为病魔折磨，尽管饭量还行，但还是瘦弱不堪，导致生了褥疮，多达五处。我便为她安装了空调，让她舒服些。
父亲从小门诊淘来了秘法儿: 氯霉素白色药片研碎末，碘伏和酒精消毒清洗后撒在上面，再抹上生肌膏，再用纱布覆盖，最后用塑料薄胶布条贴好。就这样我们给她两天换一次药。每次清洗消毒时，他都疼得直哼哼，因为她的病是栓住了语言中枢神经，不能说话了。每次换药我一边操作，一边哄她说，“快好了，快好了。好了你就可以下地溜达了”。听到这，她就很乖地像个小孩儿便忍住不吭声了，可是我却疼在心里，恨不能替代母亲生病。
因为褥疮，给母亲买了电动充气褥子，可实际是不管用的，人也不舒服。一次，二姐听别人说，用没去皮的谷子粒缝制褥子对褥疮患者有好处，原理是带皮谷子凉。我赶紧去粮食市场淘，别说还真有，就一份卖这个带皮的谷子的，也不记得买了多少斤。回家后，找来两块做西服里料的布块，在缝纫机上缝制起来。我小时候家里就有缝纫机了，我经常模仿着大人做鞋垫，后来，胆子越来越大，自己觉得裤腿肥，就在缝纫机上修改。现在想来，当时的我太具有流行前瞻性了，因为现在年轻小伙儿才流行瘦腿裤呀。
说起来轻松，尽管我有二十几年的缝纫机操作工龄，可毕竟是偶尔为之，充其量最多算实习生而已。可是把谷子颗粒裹进布料里，难度可想而知。于是，我想到了羽绒服，有的不是分成块状吗。那我就先缝好了一排小口袋，逐个口袋边装谷粒边封口。用了半天的时间，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我终于缝制成功了两个特殊褥子。此后，给母亲倒替着用。因为她小便已经失禁，难免要弄湿的。
苍天有眼，在我和父亲的精心调理下，母亲的褥疮疮口日渐好转，两个月下来，连最大的近乎鸡蛋大小的疮口，都恢复到手指甲大小了。
这些还都好说，对我来说，最难的当属做饭了。因为我对做饭是不太开窍的，结婚前是母亲做，婚后是爱妻料理，我呢，充其量只是帮厨而已。比如蒸包子、包饺子时，我仅仅擀皮，但确是标准工。这回，可要唱独角戏了。为了母亲，我也得硬着头皮做顿包子吃。
一大早，我用安琪酵母发好了面肥，当然是请教过爱人的了。然后把它放在院子里，用盖帘盖好，为的是阳光充足，气温高，好让它快速充分发酵。然后，买来芹菜择洗干净，切成碎段，再用刀剁碎，挤出水分。开始搅肉馅，葱花儿，姜末，花椒面，豆油，香油和盐，一应俱全。充分搅和匀了，再把芹菜末放在一起，再次搅拌匀称，用舌尖品一品，品一下咸度。这样，馅料就弄好了。再看面肥，也已经发酵的很好。端进厨房，手蘸水揉面，期间撒上少许干面粉，以免粘手。一会功夫，面也弄好了。接下来是做剂子，取出一小块面肥，在面板上反复揉搓，直到团成长形状的拳头粗的面棍，用刀切成略薄的一段段就好了，剂子大小决定这包子的个头。然后是擀皮，这可是我的强项。最后的工序是包包子了，也是最难的一道工序。左手拿起面皮，右手用小勺舀上馅料放到面皮上，注意，馅料少了倒是好包，可是馅小包子不好吃。馅料多了呢，包起来可就费劲了，不容易把馅完全包进面皮里呀。经过反复的练习，还是都把馅料用完了，一个个包子躺在盖帘上冲我笑开了口。我们彼此对笑着。由于第一次做馅料面食，难免面皮和馅料比例掌握不好，还是面有剩余，那我就团几个卷子呗。
开始装锅了，农村嘛，烧柴禾通火炕的大锅，做出来的饭菜带有柴禾的香味。锅底添足够水，放上篦子，铺上展布，周围靠锅的一圈铺上玉米疱（秋季收获玉米后，玉米锤的外衣）。把卷子装在锅的周遭，里面的地方装包子。摆放均匀，卷子、包子彼此间都留出一定空隙，因为每个个体熟了后会膨胀。最后盖上锅盖，锅盖最好是高粱杆手工制作的，天然无污染，蒸汽透气性好，包子外皮不易福囊。还有一点就是，生水装锅较好，这样，生的面食慢慢随蒸汽逐渐发起来，不会出现死面蛋子的熟食。
开始烧火了，先是用软柴禾起火，软柴禾指的是碎草、玉米叶子等。火呢，要慢慢儿烧起来，不宜快速使火很旺，那样会使得面食未熟先糊了，熟不好。待水烧开后，看表，记住时间，一般从水开锅经20分钟，面食就完全熟了。同时，水开锅后可添加硬柴禾，也就是树枝、树根、脱粒后的玉米锤等等，这样烧起来的是硬火，食物不至于夹生，面食更香。这些都是老百姓世世代代流传下来的经验呢。
计时时间到了，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掀开锅盖，哇！热气腾腾的一锅面食呈现在我的眼前，面香扑鼻而来，有的包子冲我笑开了花。父亲也过来瞧热闹，不住地鼓励，不错不错。
把包子端到母亲面前，撕下一小口喂她，我急着问她好吃吗？她哼着笑了，我也欣慰的笑了，眼里似乎有什么要溢出来。若是母亲能说话，她一定会说：好东西受吃不受看。
这就是我平生第一次蒸包子，而且是为了卧床的亲娘。这一顿饭，母亲吃了一个大包子。
母亲已离开我六七年了，有时还在梦里相见。
骏马，河北沧州（林冲发配，千年铁狮）人。擅长用心二度创作文人倾心的文字心声，以期把更多的真善美传播。交流微信wj9364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