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赞

作者简介：依尘，本名程君，大庆市作家协会会员。喜欢古体诗词与散文。有作品收录于《雪国风雅诗卷》、《黑龙江吟坛三十年》、《草原记忆》。
散文随笔
《菊花赞》
文/依尘 诵/骏马
摄影/骏马于北京天坛公园2018
“结芦在人境，而无车马喧”说的是一个‘隐’字。“白衣送酒第一人”含的是一个‘醉’字。“帘卷西风，人比黄花廋”透的是相思……
有人说，菊花修的是出世法，我并不这么认为：出世、入世本来就是矛盾的统一体。你看，它能延展到野山坡又能栽种于庭院中，那簇簇高枝、馨馨花蕾、含霜带露，百转不回。毛主席在中南海的寓所就叫“菊香书屋”，他的“战地黄花分外香”更是脍炙人口,昂扬着乐观的革命斗志！
早在三千年前的《周礼》就有“鸿雁来宾，鞠有黄华”的记载，屈原更是首创高标兰菊之傲意：“春兰兮秋菊，长无绝兮千古”是说季节更迭、时令倏[shū]忽、无物可记唯有兰菊。“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他把这里的‘兰露’‘菊英’视为可饮可餐也。《本草纲目》中对菊花茶的药效确有记录：“其性甘、味寒,具有散风热、平肝明目之功效。”所以现代人常饮菊花茶常用菊花枕（有诗为证：陆游的“采得黄花作枕囊，曲屏深恍闭幽香”）作为保健佳品,这也应了吕陶所说的“花名药名两相兼”。
历代咏菊者层出不穷，两汉时期仅存两首以菊为素材的《秋风辞》与《黄鹄歌》正是汉武帝与汉昭帝的慷慨告白。以菊为题的繁荣时代始于魏晋南北朝：袁山松的赞誉是“春露不染色，秋霜不改条”；等到了陶潜那里，花之雅洁则完全隐逸在诗人的个性化人格中了！如《饮酒》中“泛此忘忧物，远我遗世情”而“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名句又把菊花引申到了一个无以伦比的想象高度！自此‘东篱情’就成了菊的代言、陶潜的代言，‘把酒赏菊’与‘重阳登高’也连理独特地自成一道风景。南朝鲍照就曾说：“酒出野田稻，菊生高冈草。味貌复何奇，能令君倾倒”这和北宋欧阳修写给梅尧臣的‘唱酬诗’如出一辙：“我有一樽酒，念君思共倒。上浮黄金蕊，送以清歌裊”。中唐韦应物也说“尽醉茅檐下，一生岂在多”。我们再来看看‘诗仙’与‘诗圣’的描写视角: 李白作《九月十日即事》：“昨日登高罢，今朝更举觞。菊花何太苦，遭此两重阳”。杜甫作《复愁》：“每恨陶彭泽，无钱对菊花。如今九日至，自觉酒须赊”。白居易与元稹是一生好友，更同喜菊。有诗言：“赐酒盈杯谁共持，宫花满把独相思。相思只傍花边立，尽日吟君咏菊诗”。晚唐杜牧以情致豪迈著称：“尘世难逢开口笑，菊花须插满头归。但将酩酊酬佳节，不用登临恨落晖”。
不仅如此，就连‘残菊’也是可赋的。如唐太宗诗言：“露浓晞晚笑，风劲浅残香。……还持今岁色，复结后年芳”。农民起义家黄巢用恢宏的气魄题菊花：“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而电影《满城尽带黄金甲》表现的是‘肃杀’，歌颂的是‘爱国’，有带领广大受苦民众追求美好生活的强烈愿望！
再说别开生面的诗句：‘物我两应者’最属骆宾王的“碎影涵流动，浮香隔岸通”。如北宋王安石“补落迦山传得种，阎浮檀水染成花。光明一室真金色，复似毗耶长者家”。石延年则说“秋天买不断，无意学金钱”又赋予了一份超脱自在。苏轼的题画诗“轻肌弱骨散幽葩，真是青裙两髻丫”好个活泼别致！诗风瘦硬的黄庭坚道“小草真成有风味，东园添我老生涯。他日秋花媚重九，清香知是故人来”，体现了以菊为友的自在逍遥。明代申时行饶有风趣地说：“摘来自喜簪蓬鬓，只恐黄花笑白头”。鲜有绝唱千古者如朱淑贞“宁可抱香枝上老，不随黄叶舞秋风”。品格独尊如曾巩的“菊花秋开只一种，意远不随桃与梅”。直至杨万里充满理趣地概括了其本质“物性从来各一家，谁贪寒瘦厌妍华。菊花自择风霜国，不是春光外菊花”。就连近代的弘一法师都说“姹紫嫣红不耐霜，繁华一霎过韶光。……风里柔条频捐绿，花中正色自含黄”。
小说《红楼梦》中的菊花诗，华采卓然自成一体。如衡芜君《画菊》“诗余戏笔不知狂，岂是丹青费较量”。潇湘妃子《咏菊》“毫端蕴秀临霜写，口角噙香对月吟”。枕霞旧友《供菊》“隔座香分三径露，抛书人对一枝秋”。蕉下客《簪菊》“瓶供篱栽日日忙，折来休认镜中妆”。曹雪芹为他笔下的菊花构建了不同的立体侧面，这与体察人物内心息息相关，菊花也更生动绰约了……
举不尽的菊花诗，诉不完的‘秋篱曲’。吾爱菊并不仅仅它是秋风凄落后的一点安慰，一处亮景，更是无数的有识之士品格上的一种寄托！如元代许恕就开门见山说道“平生爱花惟爱菊，断栖曾傍沧浪曲，春苗剩分三百本，参差稍映江篱绿”。我不敢说吾也独爱菊，但因其秀誉多多又清出本色，怎能不为之所动容。
菊可入茶、入药、入诗、入画、入酒、入晚霞，这么一个清姿幽丽的‘故友’谁能忘怀，它能寄情于天涯又能点缀于几案旁，于是对着窗沿儿那一盆刚发的葱郁，吟出了这样的几句：最是那雏菊落一瓣馨香，仿佛置于四季外的另一处盟约？不是你来得太晚，总是我见你太迟——。
大凡爱菊者，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菊花诗，我愈发地这样想了！那日，借着父亲的画笔便生出了下面的句子，题为
《墨菊》
得道本无趣，霜酝待墨研。
滴滴沾新圃，娓娓随月圆。
层出透叶翠，抽枝掩清泉。
自觉有底色，何须再加染？
2014年8月7日 立秋日 完稿于品境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