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
作者:北岛
乐享:根据 Michael Hoppé – Bella (For Bette) 剪辑
配图:网络
导语:
我们对着苍茫星空,深情凝视,唇齿间暗含的情愫,胜过留在世间笨拙的诗行。
这些都是人间烟火吧!最细小最含蓄的注解,像早晨的露珠,只是晶莹地晃了晃。
—-曹白芷
2020年3月6日于广州
在我和世界之间你是海湾,是帆是缆绳忠实的两端你是喷泉,是风是童年清脆的呼喊在我和世界之间你是画框,是窗口是开满野花的田园你是呼吸,是床头是陪伴星星的夜晚在我和世界之间你是日历,是罗盘是暗中滑行的光线你是履历,是书签是写在最后的序言在我和世界之间你是纱幕,是雾是映入梦中的灯盏你是口笛,是无言之歌是石雕低垂的眼帘在我和世界之间你是鸿沟,是池沼是正在下陷的深渊你是栅栏,是墙垣是盾牌上永久的图案
赏析
“一束”,这个没有中心的数量词本身就会迫使人产生很多联想,一束花?一束光?或者一束缆绳?然而,在诗中我们并没有看到和“一束“的本意形成数量关系的事物,那么,作者所要表达的就只能是和”一束“的内在特性相关联的某种情感,这些连接事物两端的情感可能是积极的,比如专注/热烈/牢固/梦想,也可能是消极的,比如窒息/羁绊/停滞/暴力,而这两种相互矛盾的情感交织在一起,或许就构成了每个人的一生。
童年时,我们并没有所谓”我“的意识,人和自然浑为一体,是”缆绳忠实的两端“,一切都充满莫名的希望、梦想和喜悦,家,不是避难的港湾,帆,也不是离家的远航,他们只是一个事物的两面,没有忧虑和恐惧,生命充盈的活力(泉)在远方的召唤下(风)随时将喷薄而出,如”童年清脆的呼喊“。
少年时,我们意识到自身的存在(床头),开始困惑于生命的有限(呼吸),困惑于衔玉而生的自己与这世界多么不同,”若有所失”之余眸然回首,此刻,原先那自己身处其间的世界已变成镶在框里的画、隔着窗户的景,美则美矣,却已是梦幻迷离,人与自然的分野是幸福的开始,也是不幸的根源,我们返身,努力想要找回那失去的世界,于是有了思考、有了自我的审视、有了对外在世界无尽的探索(陪伴星星的夜晚),有了科学、哲学、美与艺术,在“我”的世界、在日趋“文明“的世界(田园)中“开满野花”—这些在大自然中才能圆满的事物。
第三小节中,出现了一系列工具性的意象,“日历”、“罗盘”是指青壮年时夜以继日/不断求索的过程,这一过程不知不觉耗尽了我们的青春与激情,如同“暗中滑行的光线”,然而,最后留下的或许仅仅是厚厚的、聊以自慰的个人履历,以及关于世界永远无法穷尽的奥秘,“书签”指某种永久的停顿和无奈,而“写在最后的序言”暗指我们很多人的一生是一个未经思考的过程,常常是刚开始明白生命的价值就已到了结束的时刻。
进入老年,在浩瀚的宇宙以及难以捉摸的命运面前(纱幕 /雾),历经沧桑的我们逐渐放缓脚步,不再去探索人生的意义,理想的灯塔慢慢的只是偶尔在睡梦中幻化成小小的灯盏,更多的时候,我们那趋于平静的内心只是发出一声叹息,叹息造化弄人、岁月无情(石雕低垂的眼帘),但这叹息并不是绝望的呻吟,这叹息是一首真实/凄美的人生之歌。
最后一节或许是另一个层面的某种警示:我们每个人的一生都不应被某种虚假的理想以及有着利益背景的信仰所左右,盾牌上的图案只是暴力(盾牌/栅栏/墙桓)的图腾,它是横亘在我们与世界之间的鸿沟和泥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