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乐分别剪辑自enjamin Frith的作品John Field:Nocturne No. 2 In C Minor, H. 25。
夏加尔的画介乎梦与现实之间,但很难将二者截然分开,这里梦也是现实,现实也是梦。在画家们的梦里,夏加尔的梦最浅,最富人间气息,它是幻想、回忆、期望、诗意与柔情的混合体。
不妨举《维捷布斯克上空的裸女》为例。这里画的是“玉体横陈”,但那个背对着我们的裸体女人却躺在天上。她占去了整个画面的几乎一半,身体下方被俯视的城市的那些建筑物、街道、车马和行人,相比起来要小得多。……
假如将画面上半部的女人与下半部的城市与花调换一下位置,就成了一幅写实的作品,然而夏加尔不愿意这么画。在他心中,女人与城市,或自己与现实,并不是这样的关系。在他看来,现实之外还存在着另一个现实,或者说我们的现实只是整个世界的一角而已。虽然他无意强调二者的对立,反而将它们融为一体。……
裸体的女人睡在有点揉皱的床单上,看上去是那么安详,沉稳,舒展,幸福,根本不管人间事;她像一朵云一样在天空缓缓飘浮,但却是个实实在在、丰腴到略显沉重的肉体;而那座城市也是宁静的,美好的,彼此有着难得的和谐一致。城市可能是女人的一个梦,女人也可能是城市的一个梦。……
夏加尔就是这样一位永远在爱着的人,然而他的爱是一种渗透了淡淡的忧伤的爱。夏加尔的画温暖,又总是隐约有些凄凉。
可以将《维捷布斯克上空的裸女》与科科施卡的《风中的新娘》作一对比,如果说后者面向人间的话,那么前者就是背向人间,夏加尔仿佛告诉我们,暂时躲避现实的唯一方式就是幻想,就是梦。
正因为如此,他的作品有着更深厚的人间意味。我由此深深体会到流离失所的人对于家的向往,孤独无告的人对于爱的渴求,漂泊动荡的人对于安宁的期待。
夏加尔描述的是有关故土亲人的小小的遐想,些许的温存,片刻的欢愉;在一个更大的背景下,它们是对人生的必要援助:面对如此恐怖灾难的历史和世界,我们所求甚少,夏加尔对此深有体会,他把它当成一个梦珍藏在自己的画布上。
这样的梦短暂但却值得回味,是经历了太多坎坷与漂泊的人都做过的梦。而夏加尔做完了他所有的梦之后,发现它是来自人间之外的一点慰藉。我们见过各种各样的梦,有的令人沉迷,有的令人骇异,有的令人欢悦,有的令人震悚,夏加尔的梦全然没有这些,这种多少有点儿可怜巴巴的梦还能算是梦么。但是如果没有类似这种东西作为抗衡,大概我们的历史不成其为历史,世界也不成其为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