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不是春
作者:一偶
花开不是春,有香暗冬来。
——题记
繁花似锦,芳香流溢,是春,是暖阳,是温和的三月。
我对花开于三月的印象便是如此,提到花,便觉得是与三月之时的和煦阳光相称映,提及三月,便觉得眼前有溢动荡漾的色彩,沁人心扉。
这也是绝大多数人的记忆。
而这个记忆在十二月被打破。
十二月,春节将至,回到老家,与阿嬷团聚,阿嬷忙里忙外,洗菜,杀鸡,宰鸭,贴门联。我无从插手——老人总是这样,舍不得让子孙受一点累。
阿嬷见我实在无聊,便遣我到山上去走走。
乡村,青山,绿树。
这里是不太寒冷的南方,但也不算是温暖,没有白雪,但有寒霜。
寒霜色白,且正在融化,滴答滴答的往下淌水,行走在路上,融化后的白霜落在脚上冰凉冰凉的。今天恰巧是寒流骤来之际,天更冷了。
一切都是安静的。
我在青石上坐下,闭上眼靠着身后巨石想睡一觉。
不止是哪里来的清香让我有了睁开眼的冲动。
这并不是女孩子往身上喷的香水的香味,在乡下是没有人往身上喷那些不知道算是什么味的东西。
这也不是阿嬷灶上正在沸滚的肉粥,那肉粥是喷香的,是油香。
但是这香却有些熟悉。
猜来猜去猜不着,我只好睁开眼。
那是一丛什么花,开在不远处,周围满是落着白霜的枯枝,满是发黄的无精打采的杂草,满是残缺不全的落叶。而就在那荒凉之中,那丛 花就在开放着,花小小的,颜色不太亮的,是带着点蓝色的白,但是花香清冽,在寒风中传出去甚远。
我凝视着那一丛在记忆里应该是属于三月的花。
如此小的一丛花,开在如此偏远的一处无人之地,来这里的只有老牛,只有山鸟,只有偶尔离家的小狗。
但是,它偏偏开了。
开在这隆冬十二月,花上带着点寒霜。
也许,它在不久之后,可能被老牛咀嚼,可能被山鸟咀嚼,也可能被哪一只离家的小狗踩踏。
但是,无关要紧,因为,它现在在开花。
花色淡雅,花朵小小,花香清冽。
隆冬中它不起眼。
但是,它正尽它的一切,点缀着将尽的残年。
用它的一切。
我微微的笑了。
青山亮了,绿树笑了,乡村小小的,但是缺活了。
我踏着原路回家,我没有采花,但我已经收走了一个残冬的芳香。
回来啦。阿嬷探头问我。
回来了。
我笑而答之。
从阿嬷身边走过,看见阿嬷头发上插着几朵小花。
原来如此——
阿嬷十九岁出嫁,与阿公相濡以沫六十载,现在只剩她一个人,但是她在每年的冬季年节之前总会在头发上插几朵小花,花色白中带蓝。
无关风俗,无关吉利。
那是曾经的那个人为她亲手插上。
那年少之时的风流,迄今已化为老酒,因时光流逝而越酿越浓。
酒香总是在不经意之间便四下飘溢,那香是“泉清而酒冽”。
好似花香,清冽的。
我一转头,悄悄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