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似水,激荡起时间的浪花是从容的,秋天的落叶都是经历岁月的洗礼,践行着化作春泥的使命。 六十年前的一九六二年的七月我刚满十三岁,从朝城路小学毕业,即将迈进青岛二十四中学初中部。 突然有了将近二个月的假期,没有任何课外作业,真的适应不了,觉得是意外又是惬意的快乐时光。 在家闲的无所事事,手里没有零花钱,肚子有时还吃不饱,我同小我三岁,在广州路小学读书的大弟,商量着结伴一起做点小生意,试试运气,给父母一个小惊喜。 公元1962年的夏季,是自然灾害困难时期,人们为生计所迫,自救谋生,在火车站周边自发形成了一个小型自由市场,渐渐成形有了规模。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青岛火车站,有三个检票进出口,一个在费县路,斜对面是公共食堂(火车站饭店)。 一个是侯车室里面的大棚室,有排列整齐的长条靠背椅,候车厅的西门是进出检票口,闲时是铁路工作人员的进出口。 第三个是泰安路的检票口,斜对面是生活管理段的铁路合作社商店。 车站街对面是很热闹的街心花园,里面有候车的,锻炼的,还有擦皮鞋的,公园四周摆放着靠背椅,供游人娱乐休息,可惜现在都成了难以割舍消逝的影像。 我家曾经住在广州路与东平路的交叉口,离火车站近在咫尺,就近做生意,有得天独厚的便利。 费县路铁路车辆段大门口到火车站的小花园是六十年代最热闹的地方。 这里有口袋里装着花生米,按大小轮粒卖的小贩,有买卖粮票,布票各取所需的市民。 更多的是卖苞米,煮地瓜,海带卷一类的熟食制品。 当时一块熟鸡翅要一块五角钱,食品厂的钙奶饼干,可以拆包按页卖的,整包的很少有人买得起。 我曾经用一角五分钱买过一页饼干,不舍得吃,先拈在指尖闻足了甜味,再小心地吮吸在口腔里,慢慢地让唾液溶解它,穿肠入胃算是开心一刻的牙祭。 刚开始我俩卖过煮地瓜和熟苞米,别人是从批发市场进的食材,我们是就近从市场买的,自然就没有了优势。 经常是辛苦地卖了一天,往往是刚回本根本不挣钱,剩下几个卖不了的算是收入。 生活的自我挑战逼迫着我们拽着头发跳高,快乐的收获才能在沮丧中伴随着你。 仔细观察了几天,我发现火车站周边有一些提着水壶卖茶水的男孩生意兴隆,这个生意适合我们,重要的是基本不用本钱。 说干就干,我俩也加入了这个行当,当时干这行的人不多,只要多走动多吆喝,生意挺红火的。 当时的候车室不供应开水,厕所没有洗水间,这就为我们卖水的孩童,提供了财源广进的天地。 一把铝水壶放一点廉价的茶叶沫,到茶炉冲上一分钱的开水,就可以卖掉七,八碗的水。 五分钱一碗茶水,二分钱一碗的白开水,只要不怕辛苦,脸皮厚,除了候车室不让进,外面候车的旅客到处是,一天收入一元钱是轻而易举的事。 在卖开水的过程中,我们又了解到旅客的需求,现在叫商机。从早上五点半到八点,是夏季卖洗脸水的最佳时机。 只要备有一只干净的洗脸盆,二个热水暖瓶,一把凉水壶,再有一块香皂,一条毛巾,就可以开张了。 大人小孩,十几个脸盆摆在街心花园临街的地上,靠爭先恐后的拉客促成生意。 价格是使用香皂洗脸的一角钱,不用香皂的五分钱,二个多小时的功夫,嘴勤手快,挣钱是分分秒秒的事。 我们弟兄二人一天有了二块多钱的收入,加起来一个月就是六十多块,在低工资低水平年代,绝对是不敢小觑的收入。 每当看到同年岁的少年拉崖挣辛苦钱的故事,我们总会从心里庆幸,靠铁路挣钱这条路走对了。 有一件小事让我耿耿于怀,纠结了很久,有一天我提着水壶拿着碗,不料迎面碰到我的小学班主任卢老师。她是我尊敬着的,待人严厉又宽厚的师长,想不到那天不期相遇。 当师生四目对望时,我觉得时光静止了,老师痴痴地凝视着我。 提着开水壶的我醒悟过来,落荒而逃,心里难受的是丟尽了脸面。 随着时光茌苒,年岁增长,我终于释怀了,懂得生活是美丽的,劳动没有贵贱之分,辛勤付出的收入最干净,花销起来永远是理直气壮的。 在卖水的当口有时能捡到漏,去北京,浦口的大票车,客人会给你一张站台票,让你帮着把超重的行李带进站,一次就可以有五角钱的收入,只是这种好事不是经常有的。 人有光鲜必有至暗,在火车站的街心花园,一位烟贩瞅上了我的实在和肯干,让我帮他兜售香烟(他收购香烟票进货)卖出一盒就可以提成一角钱。这个生意进钱容易又不出力,只是有风险,周围有便衣警察巡查,黑市香烟是不准买卖的。 记的一次碰到一位大叔过来买烟,别人都是一盒一盒的零买,他问我带了几盒全要了。我一听不对劲刚要撒腿跑,他一把揪住了我,押进了只有他一个人的办公室。 他搜走了我身上仅有的四合香烟,几块零钱,也没有详细地审问和做笔录,只告诉让家长来取,就放我走了。当时我虽然心疼,也庆幸,没有通知学校,否则开学怎么交待。 事后讲出来,都觉得不对劲,可能是假公济私中饱私囊,终因理亏见不得阳光,不敢申诉。 深刻的教训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做人一定要正直有底线,要学会拒绝,违法的事不能干。 暑期近二个月的辛苦忙碌,我们知道了父母挣钱的不易,越发不舍得乱花钱了。这是辛勤付出的精神收获,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一生陪伴着我。 快要开学升初中了,二个月的劳动结束了。当我们弟兄二人把换成整币的一百三十多元人民币,骄傲地交到母亲手里的时候,我们笑了,母亲流出了热泪,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实实在在的钞票,一笔巨款,捧在母亲握热的手心里,她给我们的是喜极而泣的模样,没有比这更让人动情的场景了。 她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孩子,早出晚归的辛勤举动,缓解了一时的家庭生活现状。 这笔钱解决了家中过年的吃喝拉撒,姊妹弟兄五人的新衣和美食,父母感叹孩子懂事了。 这么多年走过来了,那些坎坷那些艰难,每个人或多或少都经历过,这些故事是柔软细腻的,是我们年轻时的梦,是在凝聚着家人,兄弟姐妹之间的爱与善良,是团结一心的力量。 有一句话总是在激励着我,纵然你现在身处泥泞,依然要仰望星空。
郑文彪:海文,青岛市武术文艺协会会员,山东散文学会会员,作家联盟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