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 （圣卢西亚）德里克·沃尔科特 黄灿然译
我以水为生，
独自一人。没有妻子和孩子。
我竭尽一切可能
要达到这点：
阴沉的水边一所低矮的房子，
窗户永远敞开着，朝向
呆滞的大海。我们没有选择这类事情，
但我们是我们所造成的。①
我们受苦，岁月流逝，
我们摆脱负担，但摆脱不了
对家庭拖累的需要。②爱情是一块石头
固定在海底，
在阴沉的水下。现在，我对诗歌
已无所求，但求真实的感觉，
不要怜悯，不要名声，不要治疗。沉默的妻子，
我们可以坐下来凝望大海，
并且让这辈子淹没在
碌碌无为和琐碎小事之中，
活得像块岩石。③
我将忘掉感觉，
忘掉我的才能。这要比那
被看做生命的东西更伟大，也更艰难。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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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注
①这句诗看似简单。但含意深刻。不妨参考丁尼生诗句：“我是我全部遭遇的一部分。”
②这句诗是所谓的“悖论”：摆脱负担是指一般性的摆脱，但是在具体上或在某些方面．又对负担有“需要”。譬如说家庭也是一种负担，但我们又需要家庭。于是乎。一个原本想自由和无拘束地生活的，到头来却想有一个妻子。过平凡甚至碌碌无为的生活。顺便一提，诗的标题亦可译为《到头来》。
③叙述者可能是诗人自己。也可能不是。以上两节诗。是说在大世界闯荡久了，在技艺中炫耀久了，野心淡了，想返璞归真。
④忘掉才能，要比生命更伟大。反过来说。生命伟大，才能也许也伟大，但忘掉才能。忘掉感觉，忘掉自我，非常困难，反而比生命更伟大。
选自《漫游之诗》蔡天新主编 人民文学出版社 2016年7月出版
配图：美国现实主义大师爱德华·霍普 海边的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