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朗诵《梦拉萨》

作者：韩文友
朗诵：拉姆次仁
音效设计：康琼哥哥

大概是一年前，有位朋友突然告诉我说，你要是再来拉萨，可以住到他的客栈去，那地方挺好。

宇拓路的一个巷子口，果真找到了这家客栈。不大，楼道很旧，咚咚咚踩上去，心里没底儿。房间也小，一张床，一个木桌，一面牛皮鼓，像一百年没人用过的道具，毫不相干地摆在那儿。

黄昏的拉萨城，阳光是一双姑娘般温柔的手，会轻轻地抚过你的脸颊，你的胸口，和你漂泊的灵魂。在一间幽暗的屋子里，在圣城的怀抱里，我喜欢让自己迷一会儿。

我要说的是夜晚来临以后的事。

我起来了，口渴得很，同样干涩的眼睛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没有找到一点水。坐在床边，我呆呆地研究着墙角处的牛皮鼓。说实话，有那么一会儿，我被这个鼓面青灰斑驳而鼓身艳红艳红的物件吓坏了。我有点想不明白，客栈主人不在房间里放瓶水也罢了，为什么要放它呢——这面鼓哪来的，什么人用过，被施过什么法术，让我刚刚努力平顿下的心，又猛一下子揪起，我的耳朵开始轰鸣，眼前这面红色的鼓像篝火一样熊熊跳跃起来……

轰鸣是从山坡上传下来的。起初是一种隐隐的自然的声音，像是山里松涛的涌动。仔细听去，原来是一群人在陡峭的山路上奔跑。他们一路奔跑，一路发出音节单调的吼叫。他们头上戴着毛色鲜亮的狐皮帽子，身穿宽肩长袖氆氇大氅，质地粗放的紫红腰带，腰带上悬着银鞘镶了珊瑚的锋利藏刀。他们摇摆着，呼喊着，领头的魁梧彪悍，看不清他的表情，单是看见，他腰间挎着的，就是这面鼓皮青灰斑驳而鼓身艳红艳红的鼓。

一列盛装的队伍，携着山鸣谷应般的啸声，就这样从远古来到这个房间，来到战栗不已的我的面前。我看不清这些舞蹈者的脸庞，我也捉不住他们的眼神。他们的舞步越来越快，声音时而曼闷吟哦，时而凄厉悲壮，搞不懂是在庆祝一次胜利或者丰收，还是在驱赶一股邪恶或者祷求一场春雨。他们当我不在，场地的昏暗与观者的冷漠，统统与他们无关。他们跳着的是他们自己的舞蹈，在他们自己的时间里，在疯狂的跳动中，这面艳红色的鼓，沉溺着远去的激情与沉郁的回忆。

这一刻，我满身疲惫，仿佛这通舞蹈耗尽了我，除了期盼着早一点儿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踏月而归，一切与我毫无相干。

我拉开窗帘，推开那扇狭窄的板窗，哗，哗啦一声，惊艳的一幕出现了——一座盛大的宫殿耸立在我的窗前。

“天秋月又满，城阙夜千重”。我回头看了看，又看了看手表，我是不是依然身在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