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晓
朗诵:林钿
这个冬天还真有点怪,已经是11月下旬了,可屋外的气温依旧的三十好几度。以往的这个时节,应该是寒风瑟瑟,落叶飘飘,可今年的寒冬似乎与汕头没了缘分,即便是一丝的寒意。不知道这种季节的倒置,对于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预示的是福禄还是祸端。管它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最起码,我可以穿着大裤衩,疲塌着拖鞋,吹着小空调,悠哉悠哉!独享一个人、一壶茶的惬意,岂不快哉。
又是一个周末午后,睡眼朦胧的我,走过屋外的一片葱茏,拾阶来到江边。想着深深吸一口温润而新鲜的空气,让自己从睡意中苏醒。不经意间的抬头,一帧美轮美奂的景色映入眼帘,我还以为是梦中的海市蜃楼。蔚蓝的天空清澈明亮,白云朵朵随风飘荡,鸟儿在明媚的阳光里自由飞翔;艳阳高照下一洗的大地依然生机勃勃,盈满的河水荡漾着片片鳞光,不时有渔夫开着小舟从我眼前掠过,看船体的水线便知是满载而归,难怪嘟嘟的马达声是如此铿锵有力。而渔夫笑靥上的皱褶传播到了河面,荡漾起了层层涟漪。水湄间的蒹葭和着波涛轻轻摇曳,仿佛在召唤着我去沐浴这难得的冬之秋爽。我被这美丽所震住,杵在画卷中如痴如醉地端详。此时的我,再慵懒也禁不住这幅掩映生姿的美景感召,提起照相机,顺着汕头新拓围的海岸线,在天地勾勒的画卷里畅游。
湿暖借着海风轻拂着我的脸庞,阳光透过清澈的天空洒落大地。我拥抱着上天的馈赠,咀嚼着这难得的一抹爽朗,细心记录着消纵即逝的灿烂,因为,我怕追不上时光的脚步,失去午后的一帘温婉。兴许,老天爷在暗示些什么,一解这冬之秋爽的缘由。踏着和煦的阳光,追逐着流淌的河水,我来到了周鲁之滨,新津河的尾闾。举目望去,滔滔河水川流不息,隔岸间沙丘耸立,正为建设做着铺垫,而我的身后已耸立了不少高楼。河岸边,布满岁月斫雕为朴的大石块,像等待被发现的璞玉;像光滑圆润的鹅蛋;像坚定不移的卫士。仿佛那散落在银河的繁星;犹若那定居在河流的精灵;又似那若有若无的回忆,沉淀着岁月沧桑遗留的印迹。我小心翼翼地踩过高低错落的石头,去亲近岸沿的沙滩。我坐在沙石上,凝视着这一泓清澈的河水,疑惑于它之蔚蓝。忽然间,我明白了,因河流与大海在此交汇,转瞬间河水便会融入大海的怀抱,这一半沙一半石的岸边,浸泡着一半咸一半淡的河水,不正映衬着潮汕人一半农耕一半海洋的文化蕴含。
潮汕,自古地少人多,物产匮乏,生存法则衍化了这里的人文习俗。素有种田如绣花的精巧,也有敢闯敢拼的开拓精神。当然,因循守旧的传统思想也禁锢着这里的发展。我们一代代先人,把他们的智慧和热血,挥洒在了这片土地上。他们饱含着一种不屈不挠的情怀,任由岁月荏苒,沧海桑田,依旧吟唱着一曲悲戚的挽歌。亦或彰显那曾经的辉煌,感怀先人的不易和悲惋。而今天的我们,更祈求用一曲激扬的明日高歌,激励后人奋发图强。不过,哀婉的我,已然不奢望歌曲的音色是咸是淡,是高歌是挽歌,只要能听到歌曲的跌宕起伏,哪管它的歌词描述。其实啊!高歌也好,悲歌也罢,只要抑扬顿挫,正始之音我便为之心悸。
继续着我的步伐,不一会,呈现在眼前的岸线,是用变形水泥桩堆砌的,有规则排列的,也有不规则垒砌的。而与之亲近的海水可不再温柔,拍打在岸基上的波涛,瞬间溅起了耀眼的浪花。风虽说不是很猛列,可与刚才相比,却也刚烈许多,扑面而来的暖风,湿润中还有了些许咸涩。原来,这里原本可是大海的深处!汕头的华侨试验区便在此吹填而来。忽然,我发现有一条长长的臂膀伸向大海的深处,它把海面活生生地隔成左右两边,一边是浪尖凶涌,一边是海面平缓。而被阻隔在左边的海水,自不甘人为的截断,凶狠地扑打着堤坝,发出阵阵地怒吼声。站在风口浪尖上的我才察觉,这臂膀便是汕头港的防沙堤,它的右边是通向远海的航道,左边却是河流的入海口。这每一滴的河水啊,带着潮汕大地的重托,越过千山万壑,汇溪涧淌江河,一路奔波才来到这里。潮人不也是带着对明天的祈望,裹挟着一家老小的生计,怀着满腔的热血奔赴远方,寻觅外面的乐土。可曾想,征程尚未迈步,一道防沙堤便阻断了希望,怎能甘心呢?难怪乎,被阻隔的这一泓似河水似海水的浪头,是如此地汹涌澎湃。
潮汕二字,都带着水字旁,天生的弄潮儿,放荡不羁的血性早已深深注入我们的骨髓,一道坎自然挡不住我们与争朝夕的雄心。可潮汕人自身的诟病,却也戕害着我们的发展。放眼潮汕,走出去的大多成了好汉,窝在家里的便成了好看。这所谓的好看,是死要面子的妄自非大,是井底之蛙的自是不凡。潮人固守着族群的网络堡垒,谋取自身的利益,却蔑视了公共秩序的遵守;对内,精于相互倾轧,尔虞我诈,对外,则沆瀣一气结成帮派,排斥异己,敷衍政令,直至把脚下这片热土,糟蹋成废墟才算作罢。我们的祖先,可以开着红头船奔赴南洋,闯荡出令世人瞠目结舌的辉煌。而后来的我们却因为过于聪明而错失了四大特区之一的大好机遇。潮汕遍地是滑头仔,却不知那句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古训,正贴切于我们的潮殇,殇便是僵死的殇。而潮商,作为中国四大商帮之一,以其勤劳、精明、敢闯敢拼而傲视群商,可哪一位成功者,不是在他人的土地上创造了辉煌。回眸家乡,却是漫天的星星不见月亮,是土壤是人文是天时,我不得其解。
百载商埠,那曾经的辉煌正在陨落,昔日的南生百货大楼已成了闲楼,周边骑楼哀叹着昔日的辉煌,听闻即将要拆除了,只保留南生百货在此独鹤鸡群。之前那栋沉淀了汕头沧桑的红砖楼可以拆了,标志着汕头历史印迹的市政府楼可以拆掉,再拆些什么?又何须心痛,反正也没什么历史可以追忆。电视上正不断吹嘘着华侨试验区的噱头,却不见政府扎实的长远规划。难道,又是一次土地买卖,又是一次房地产的无序建楼。如此,中央给的实验政策,不等于又一次攫取了子孙后代的明天资源。我深深地叹息,这拦在海里的防沙堤,难道成了汕头抹不去的魔咒,这不规则的水泥桩砌起的海岸,犹如在潮汕本已哀婉的乐谱上,戳了不和谐的音符。汕头的今天明天,靠中央的恩典,那必是涸辙之鲋,注定是一曲挽歌。观念依旧,散沙依旧,随着各方神圣的蚕食,汕头坠入五流城廓不远矣,可我们还在默默地温水煮青蛙。
回蓦一泓喘喘流淌的河水,哺育了多少潮汕大地的生生子民。孔夫子曰:人之初,性本善。可我们粗俗散漫的诸多陋习,从何而来?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是水质?我可有资料证实,水质在华夏可是数一数二的。是土壤?应该是也不全是。那么,是地域?潮汕地区自古远离中原政治中心,被称为南蛮之地,自然,先民相对受中央集权的束缚较少,桀骜不顺的习性由此养成。同时,土地贫瘠,物产匮乏,又促使潮人更为勤快,更能吃苦耐劳,还能精于算计。那句种田如绣花,便是在有限的土地上耕耘出更多的收获。潮人素有心灵手巧,聪明伶俐的天赋,看看潮汕的“鱼虾蟹”镂空雕刻,那可是天下独有的艺术,在外人看来是一个平面,潮人硬是把它发挥成了立体。由此可见,为了生存,我们的祖先是如何的挖空心思。而以海为生的渔民,在与大海的搏击中求生存,称之为”讨海“,大海可不亏欠你什么,自然要看你是否有视死如归的胆魄,跑船走马三分命这句古话,可见一斑。走出潮汕大地的人们,凭着这股子勇气,自也比他人多了些许成功的机会。
再有,自古到此的父母官,不是犯上的就是落魄的主,被贬到此处并非其主观愿望,这样一来,官员们不是颓废无为便是变本加厉地巧取豪夺,使得本来就窘迫的先民雪上加霜。为了活下去,潮人、亲朋、宗亲抱团抵抗,也是必然。因此,有了附庸优雅而更深谙花言巧语的潮州习性;有被巧取豪夺只好忍气吞声,虚耗自己炼韧性的揭阳民风;有打破禁海而结伙强悍抗争的潮阳民风。而这不同的水土养育出不同的性格,又在岁月的流转中互相揉合,造就了潮汕人刚柔并济,韧性十足,巧言令色的生存先天。同时,也养成了排外守旧、目空一切、骄纵自己、粗俗无知、遇事敷衍了事的特点。看看现如今马路上满天飞的摩托车,为何管不了?首先是市民蔑视交规,再有便是有关部门巧言搪塞,制造些冠冕堂皇的托词敷衍。交警不去抓交通,却关心起市民出行的疾苦,其目的便是什么都不用管了,又一次的滑头仔,悲乎!我们的身边有着太多的彪悍之徒,有着太多的聪明贤达之才,有着太多精于算计的会计大师。
沮丧于同胞不悟,忐忑于潮人不醒,而我却依然蹲守在这片土地上,做着自个儿的白日梦。闲时也用心地培植着屋前的盆景,聊以自慰,明知盆景成不了大树,可内心深处,却不时顾盼着远方的苍松翠柏。走在依然和煦的阳光里,我冥思良多。一个族群,固步自封、排外自闭,自然是死水一塘,不为时代所容纳。可套用佛教的说法,存在便有它的意义,也许,潮汕人奉为圭臬的民俗,本来就是宿命吧。所谓生存之道才是硬道理,发不发展,又有何妨?海风在不觉中慢慢迟缓,对岸延绵起伏的山峦渐渐清晰,虽不是那么巍峨却也依然秀丽。太阳西下的海面显得那么的湛蓝,沿岸已经不见怪石林立。蹊跷的水泥构件,细碎鹅卵石铺垫着沙滩,滩涂上旖旎着一袭袭微波,犹如五线谱上的音符。海面上不时有启航的远洋货轮,发出一声声的汽笛长鸣,好似在奏着一曲律动的旋律,是唤醒沉迷的港湾,是哀婉昔日的煽情?
远眺横跨两岸的大桥,这一海之隔的两岸,却有着咸淡迥异的语音音调。也许,那防沙堤为汕头关上了一扇门,可这大桥却又开启了拓展与沟通之窗,亦或这便是天意。潮汕文化,犹如潮菜,在清淡中透析着鲜美,在精细中蕴含着文化,那句治国如小烹,不正契合着潮汕人民的明日之歌。我深深地陶醉于美好的梦幻中,翱翔于明日的灿烂,仰天祈盼上苍的恩典,凝神静听这曲天籁之音。当我睁开双眸,挂在天际的一轮皎月令我诧异,这可是艳阳高照的晌午,怎会有皓月当空?可不是我遇上了日月同辉,世间可是把它当作天文学上的奇观啊!它寓意着国家、民族有吉祥的大事发生。那么,汕头的这一曲乐章,必定是铿镪有力的高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