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黄欢。今天为大家诵读的这段文字,选自重庆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寻味中国》一书,作者林留清怡。
妈妈蒸的肉饼
2000年我来到中国,那时刚从新闻学院毕业,初出茅庐开始写作。我在北京学了一年普通话,又来到上海,以自由撰稿人的身份为美国报纸杂志写稿。中国经济涨势见好,美国意识到这个新兴大国可能要取代自己的地位,因此需要更多有关中国的报道。上海是我事业发展的好起点。
可上海的生活工作经历并不十分如意。我躲进外侨的圈子里寻求慰藉,但我长得不像一般的“老外”,跟他们的生活方式也不一样。上海滩有很多美国人、欧洲人和澳大利亚人,手边有花不完的钱,他们因为在这边工作,除了正常的工资之外,还有一笔不菲的生活补助。他们住的是豪华公寓或者别墅洋房,一般不在中国境内度假旅游,宁可坐飞机出境,到巴厘岛或者泰国。他们大多不会说中文,还常常取笑中国人的种种风俗习惯。我一脚踏在这些外侨与世隔绝的小圈子里,一脚踏在圈外的中国世界中,两头不着边。说来真是讽刺,我直到来到中国,才头一次迫切感到需要自称为华裔美国人。这是我平生首次意识到需要解决种族、身份认同与归属地等问题。
正是这种疏离感深深地强化了我对中国菜的兴趣,我想我潜意识中的想法应该是这样的:就算无法与人交往,至少可以与食物发生联系吧。来中国以前,我算不上美食家,但因为渴求摄取中国元素,于是怀抱着仅次于对写作的热情,一头栽进美食的世界。
我在南加州长大,从小没少吃中国菜。我的妈妈原本是一位生物学家,后来改行当软件工程师。她没多少时间做饭,但她有几道经久不衰的拿手菜。她用浅盘放入电饭锅蒸肉饼,当饭和肉饼都熟了的时候,她将蒸肉饼的汁儿浇在饭上。她也会用蚝油炒一些简单的菜式,用火腿、鸡蛋、青豆和胡萝卜丁炒饭。逢年过节,妈妈便会拿出电火锅,我们在锅中烫切得纸片儿一样薄的肉片和青菜,这便是中式火锅。偶尔,我们全家人,包括偶尔来家里住一阵子的外婆,会在周六或者周日花一整天时间包猪肉香菇馅儿饺子,或水煮或油煎的饺子就像土豆泥一样,具有抚慰身心之功效。
虽然对中国菜已习以为常,但儿时的我却不大待见中国菜。家里飘着的那股菜味令我感到脸上无光,担心我那些非华裔的同学来我家玩的时候,会被这股味道熏跑。我们一半时间吃自己做的中式菜肴,另一半时间有时吃外卖的披萨,有时吃我妈妈偶尔大胆试做的西式菜肴(通心粉,奶酪,肉丸意面,肉卷),要不就是下馆子。如果去外面吃饭,选择一般简化为两个:安东尼鱼餐厅(Anthony’s Fish Grotto)或者一家中国餐厅。当父母怀念儿时的饭菜时,一家人便挤进丰田旅行车,开上百公里路到洛杉矶附近的华人聚居区蒙特利尔公园。我讨厌这样的长途跋涉。路程太遥远了,有时候,父亲开了两个多小时,好不容易开进公路边大卖场的停车场,却发现一个车位也没有了,这时,他就会发火。餐厅永远很吵,菜上得很慢,有段时间我不喜欢吃鱼,可偏偏店家用塑料袋装着活蹦乱跳的鱼,拿给我们过目之后再拿去蒸。相比之下,我更想吃麦当劳,或者塔可钟(tacobell)[1]。直到后来,我离开家到纽约城上大学,才开始拥抱我的文化之根。快上大学前,我已不再为家里的气味感到难堪,也爱上了清蒸鱼那细腻的烹饪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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